本文里用到的系统管理知识是简明的,均衡(如何强化控制以逼近目标)、优化(如何修改配置以提高效能)、突变(如何把非常轨因素并入常轨),从这三个方面粗浅地谈一谈大宗干散货物远洋航运船舶运营操作的内容和流程。
首先,本文进行一些基础知识训练:
1. 大宗干散货物:谷物(小麦、大米、玉米、大豆、高粱……)、煤炭、矿砂(铁矿、铝矾土、镍矿、石灰石……)、化肥(磷矿……)、水泥、盐、原糖、焦炭、废钢(工业生产废料、报废车船设备……)、钢材(卷钢、钢管、型钢、钢板、盘圆、小型有用设备……)、木薯片等惯于大规模集中海运(每船数万公吨以至于十数万公吨,货物单价低)的无包装(或者简单包装,如吨袋、系固、焊接吊耳/D-RING,绑扎、衬垫、隔舱、涂舱……)的散堆固态货物(某些场景里货物中的水分会分离出来甚至造成流态化或者形成自由液面……)。值得留意的是,随着货物单价的变化,大宗和小宗是变化的。
2. 远洋航运:航线是国际性的,对应着进出口贸易,但在某些区域(比如印度沿岸,取决于当地法律准入条件,成本)也存在沿岸内贸航运由远洋航运船舶进行。
3. 船舶运营操作:人员在岸上进行船舶的商业的运营。从基本盈利模式来看和其他不动产的租赁类似。不动产的整租,在这里被称为船舶的光租(租家得负责船舶的维护、燃油、人员……)。不动产的分租,在这里被称为期租(按租赁日期收取日租金)和程租(按可用运力收取可载货物重量运费和滞期费)。光租、期租、程租,都有国际性的行业标准合同(纽约土产格式、金康格式……)可查,在实践里人们往往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某些条款的添加和修改。
均衡,在这里是被给定的,这是一个重要的特点。这个被给定的均衡,是出租船舶的船东和承租船舶的租家在谈定船舶租赁合同里面确定的权利群和义务群,实际上是租赁双方合意的安全和利润(或者说,是控制风险和控制成本)的布局。
因此,船舶运营操作的基础是了解合同里的权利条款和义务条款,并运用这些授权去控制船舶的动态(航速、航线、配载、装卸、加油……)和相关方行为的进行时间和内容(船东、船舶经纪人、租家、货物经纪人、保赔协会、保险经纪人、船长、气象导航公司、港口船舶代理、供油商、订油商、船舶状况检验员、船存燃油检验员、加油量检验员、油驳船长、验舱人、水尺检验员、装卸货工头、引水员、拖轮船长、港长……)以及相关文件材料的签发时间和内容(航次任务指令、代理委任信、在港事实记录、船舶航行日报、船舶在港日报、船舶进出港报、船舶航速油耗评估报告、大副收据、提单、保函、运费发票、装卸时间计算表和滞期费发票……)以逼近合同里给定的风险和收益布局,落实租船部门(订立合同的部门)的规划。
进行控制的手法,硬的一手是直接根据合同里的条款提出请求(潜台词是不相应执行则违约然后进入违约责任追究轨道,比如暂停支付、暂停服务、拒绝卸货甚至撤销合同……),软的另一手是提出能让对方可能收益的方案(潜台词是配合我们你不是白干,比如超过cargo size多装货按半价运费邀请租家确认,修改还船范围以提前还船降低租金成本同时节省船东下航次航行距离或者是摆放到市场水平更高的位置……)。
小结:通过软硬两手,进行三项控制,及时执行合同。
优化,在这里是针对预期会发生但是暂时不确定其具体内容的事务。相当于两支部队相向而行,会战的时间是可预期的,但是遭遇战的具体面貌事先不知道。因此,难以进行前置的控制,处置这类情况需要进行现场临机决断。
值得留意的是,本文上一部分(根据合同条款授权和协调相关方发现新利润来控制船舶动态、相关方行为和相关文件材料以按时执行合同)的内容,是任何现场临机决断的基础。进行现场临机决断的准绳是算账,根据算账来进行套利和避险,优化资源配置。
例如,进行预配载的时候,确定的运力资源如何配置,装货、装油还是装水?虽然货船主要是装货,但是如果货物每吨单价低于可以从油价差额里面套取的价格(交船起租时的船存油量是给定的,还船退租时的船存油量在交船油量95%-105%的部分可以按照合同油价结算,因此,在合同油价和加油油价不相同时,会存在一个+/-5%的套利区间,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可能继续扩大这种区间,套取油价差额,在油价差额套利之外,105%之外多还油,考虑到油商一般有账期而船东是即期结算的,那么实际上账期下的加油折抵即期的租金,这是另一种套利……),那么减少货量而加多油量是有利可图的,实际上相当于运油。在风险可控的基础上,根据不同挂靠港口淡水价格差进行排水装货然后卸货加水,套取额外的运费(淡水价格倒挂的时候需要比对运费和价格差)。
船舶的航速和油耗,是根据主机转速一一对应的,但往往不只有一组。使用哪组航速油耗,租船部门会有一个预期,同时,在运营过程里面,根据租金(租入船舶的日成本)和滞期费(转租船舶的日收益)的差额,结合港口排队表,存在一个调低航速船后到港,套取租金和滞期费差额的选项。“运费不赚滞期赚”,是一种船多货少局面里的竞争策略,即以低运费抢到货物,然后通过滞期费拿回成本,甚至是盈利(这得对合同、港口和市场很了解,有一些潮汐强烈的区域需要格外留意,比如印度东岸的HALDIA,进出港吃水许可每天可能变化,如果盲目拖后到港时间可能导致无法靠泊等待时间零收益)。
小结:通过算账修改配置,在变动里面套取利润,提供运营效能。
上述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在这里组成了日常事务内容,是常轨。日常事务内容,是预期确定会发生的事务,那些事件会在日程里面发生,这是确定的,是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的共性。在常轨之外,存在一些事务,不仅其内容事先难以知道,而且其事件是否确定会发生事先难以知道。这样的事务,是非常轨因素,是突变。如何把突变并入常轨,而不是放任突变破坏常轨,这是非常重要的。
突变,在这里是测量运营者水平的标尺。例如,碰撞船壳受损、船吊钢丝故障、抓斗防溢板问题、船东变卖船舶、货物高温自燃、货物流态化、船员生病、船员和当地居民冲突、船舶文件缺失、加油油量争议、船舶主机故障、船舶航速油耗索赔、货物积载因素过大导致满舱不满载、第三方扣船、港口要求船员额外服务、港口吃水限制临时收窄、港口使费临时提高、船舶通讯系统故障、港口临时封锁、涌浪强烈影响水尺检验、租家更改港口或者挂靠顺序、船东要求额外加油……等等。
处置突变的基本态度是设法把突变和常轨联系起来。这种联系手法,首先是划定权利和义务的边界,这往往表现为针对归责(谁来承担责任)的主张和抗辩。虽然不确定某事件是否会发生,但是租船部门往往根据经验会在合同里面摆放不少的有待触发的针对某些情境条款,“如果……,那么船东……,那么租家……,但是……,如果有争议……”。因此,实际上进行归责的第一步是找针对性的合同条款,找到了直接援引解决问题。
在没有找到针对性合同条款的场景里,需要使用模糊条款加逻辑的手法,即找到一个很模糊的条款然后解释其以支持主张或者抗辩。例如,“货物原因引起的费用归租家,船舶原因引发的费用归船东”,这种条款常见,逻辑的内容可能是“……是……造成的,而……是……安排的,同时……对此事不知道,所以……的责任,这是合同默示的……权利,是合同的基本安排”。
上述两个手法的方向是控制。如果上述两个手法都没有达成合意,那么说明谁也控制不住谁,谁都不可能完全执行预算。双方面临选择,是按某种比例分担突变带来的额外成本,还是进入法律咨询环节甚至进入正式法律程序。考虑到法务的成本,往往分担成为小额突变的解决方案,把局面控制在常轨里面。按比例分担的方向确定,从归责环节进入到谈判环节,谈判环节先得算账确定底价。
合同给定的安排即预算是一条线,但是,被突破消灭了可行性。退一步的线是盈亏线(成本价)。从合同退到成本价,让出的是利润。如果双方的利润能够支付突变带来的成本,那对分担比例的确定是一个发现。如果退到盈亏线还不能达成合意,那么退到什么程度取决于谈判人员的权限。因此,往往会出现谈着谈着突然更高层接手的,不同权限的人员算账的内容不一样。
小结:处置突变靠经验,根据合同打嘴仗,根据权限算细账。
后记:
本文是一种尝试。